背叛 - 第二章-1

(一)

在这一所久违了的大房子中，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里，
突然见到了这样的一张脸，冲上宇薇脑袋的第一个念头是，
她——见到了——
鬼！
她踉跄的后退了两步，差点跌坐在地上，
就在她想放声大呼的时候，
她听到了一把低沉的声音以很快的速度说道：『对不起。』
『咦？怎么——鬼——鬼难道也会道歉吗？』
她感到惊异，吸了口气定了定神，
然后鼓起勇气用眼角偷偷的再向这个人看了一眼，
可是这个人这时候却已经迅速的转过了身，以背部向着她，
她看不到他的脸，但是她此刻却也同时松了一口气，
不，不是鬼，他有影子，鬼是不会有影子的，
可是如果他不是鬼的话，那他的样子为什么——
她依稀记得自己刚才所见到的那张可怕的脸，
她开始有点怀疑，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？

宇薇喘着气，心有余悸的问道：
『你——你是谁？你——你怎么——怎么会在这里？』
她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。
那人以平板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她：
『我是这里的守夜人。』
宇薇狐疑的，依然带戒心的问：『是吗？可是——
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？你——是新来的？』
『我在这儿快一个月了。』他的声音依然平板。
『哦！』宇薇此刻的心虽然稍微定了一些，
但是她提着的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：
『你——你为什么背对着我说话？我刚才看到你的样子——』
宇薇忽然自我安慰的强笑了一下，说道；『这儿太暗了，我想——
我想我是看错了——』她长长的吁了口气；『我非但让自己吓了一跳，
可能也让你吓了一跳呢！』
这个人不等宇薇把话说完，就已经一拐一拐的快步走了出去。
宇薇叫了起来：『喂！我话还没说完呢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——呃——』
宇薇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个跛子，她惊讶：
『原来他——他是个跛子呢！奇怪，我们家怎么会请一个这么奇怪的人？
他已经向花园的方向走去了，我跟出去看看，非把事情弄明白不可。』
说着她也半跑着追了出去——

宇薇不知道，这个人——就是宇晨从东海岸带回来的——禤翔。

花园虽然有些灯光，但是光线依然不足，
宇薇追了出来之后，发现禤翔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『咦？他人呢？明明看见他走了出来的？』
宇薇不服气的，大声的嚷起来：
『喂！你出来呀！我知道你在，喂！你给我出来——』
『我在妳的后面。』平板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宇薇吓了一跳，她立刻回过身去，禤翔果然就站在她的身后，
然而在她回过身的那一刹那，禤翔却也同时转过了身，又以背向着她。
宇薇开始不满了，她有种被捉弄的感觉：
『喂！你有毛病吗？怎么又用背对着我说话？
你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？』
禤翔的语气变得阴沉：『因为妳刚才所看见的——是真的，
我想，妳不会希望再多看一次我的样子。』
宇薇倒抽了一口气，什么？是——真的？
想到刚才那张恐怖的脸，宇薇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了起来，
她的脑袋突然变得空白，不晓得要如何反应才好。
而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，禤翔已经全看在眼里，
他似乎已经看穿了宇薇心里对他的害怕，然而对他来说，
那已经是预料中的事，他带着嘲弄的神情，淡淡的道：
『小姐，没事的话，我去干活了。』

宇薇虽然是个富家小姐，但是她绝不是那种扯高气扬，
认为自己有钱就很了不起的那种人，相反的，她很有正义感，
而且还时常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，
而且她一直都秉持着内在比外在重要的原则来选择朋友，
所以这一刻她的内心深处虽然还是有着那么一丝的害怕，
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声的话，
眼前这个人就一定会认为她其实也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他，
刚刚他脸上那嘲弄的神色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？
如果是这样的话，
那她和那些只注重外表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？
想到这里，她再也顾不得害怕，马上出声叫住了禤翔。

『慢着，我不喜欢别人背对着我说话，你既然可以在我家工作，
那就证明了在这儿根本就没有人会怕你——』
宇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，借此增加自己的勇气，她逞强的道：
『我也不怕，你——你太小看我了。』
禤翔冷冷的道：『妳错了，其实他们都怕我，
然而他们都不敢违背三少爷的意思，所以我才能留下来，
也因此——我只能在晚上才出没，像——蟑螂。』
『蟑螂？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蟑螂这么可怕的昆虫？』
『妳觉得它可怕，其实它只是想在不属于它的世界里，
找一个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角落而已——』禤翔苦笑：
『但是这对蟑螂来说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』
宇薇以命令的口吻说道：
『我现在不想谈蟑螂，我要你面对着我说话。』
禤翔沉默了半响之后，简单而干脆的道：『好。』
说完他缓缓的转过身，面对宇薇。
于薇此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，她的目光勇敢的和禤翔的目光对视，
她不再觉得禤翔的脸可怕了，只是半边脸上布满疤痕而已，
又不是电影中什么所谓的科学怪人不是吗？
有什么好怕的？宇薇心想。
她笑了：『你叫什么名字？』
『禤翔。』
『好，禤翔你瞧，我并不怕你，你一定要相信，
你并不可怕，一切只是你的自卑感在作祟，我们交朋友OK？』
禤翔冷冷的道：『小姐，我要去做事了。』
看来他并不打算领宇薇的情，说完，他再也不理会宇薇，
转身走了两步，而宇薇却好像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：
『我今晚反正一点睡意也没有，你忙你的，我边跟你聊天。』
禤翔无奈的吐了口气：『小姐，我只是一个下人，
妳犯不着故意对我这么好，妳对我其实只是好奇而已不是吗？』
宇薇带点落寞的说：『不是的，因为我是霍家的四小姐，
因为我长得不错，所以在大学里，有很多人奉承我，
尽对我说些好听的话，但是我知道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，
而你——你的话虽然不多，但是我发觉你比他们真诚多了，
所以我是很真心的要跟交朋友的。』
禤翔冷笑：『小姐，真话和假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分辨得出来的、』
宇薇调皮的笑了笑：『我不跟你争辩这些。』
她忽然看着一朵开放得很灿烂的花朵，问道：
『你瞧，这是什么花？好漂亮啊！』『昙花、』禤翔回答。
『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花耶！』
『它通常开放的时间是在晚上八点至午夜十二点，
有时会延长到凌晨一两点，花开花谢的过程，只有四到五个小时。』
宇薇觉得惋惜：『太可惜了，等那么久才开花，却只灿烂那四五个小时，
又只在晚上才开花，谁会半夜起来赏花呢？』
禤翔漠然的道：『这叫价值，就像——有一种人，
终其一生的时间来等待一刹那的光景，
就算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，昙花有四五个小时的灿烂，
已经很足够了。』
『一生只为那一刹那，会够吗？』
宇薇不认同：『哪会有这样的人啊？』
禤翔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阴沉：『有，比如说，等待——』
他一字一字的接下去：『复—仇—的—人。』
宇薇吃惊的看著他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